close

 

  年輕時喜歡記日記,把一天裏的年曆事 大大小小悉數記下,一年下來,是一本流水賬。後來工作忙,日記不記了,只記工作。一年下來,一本工作筆記,芝麻綠豆西瓜撸一起,繁雜,賴得再翻。退休後閑 來無事,日記、工作筆記都不需要了,有事只在台曆上偶爾記點滴。一年下來回頭看,記事的不多(退休了本來就沒大事),記得多的,卻是讀書心得。連起來,正 是這一年讀書讀得的新學問,收獲不少。現將去年寫在台曆上的文字摘抄如下:

 

  1月28日,讀清人劉蓉的《習慣 說》。文章說他在養晦堂裏讀書,室內有塊窪地,“每履之,足若踬焉。”但時間久了,也就不覺得了。後來他父親命童子將窪地填平,他“複履其地”,反而“蹴 然以驚。”但時間久了,又“而後安之。”作者歎道:“噫!習之中人甚矣哉!”“君子之學,貴乎慎始。”我在旁邊批字道:窪者若平,平則反窒焉而不甯,何 也?習之中人甚矣哉!君子慎始,否則積習成疾矣!可見當時讀工商日誌後體會頗深。

 

   3月26日,記楊绛先生談讀書。楊绛先生說:讀書好比隱身的串門。要參見欽佩的老師或拜谒有名的學者,不必要事前打招呼求見,也不怕攪擾主人。翻開書面 就闖進大門,翻過幾頁就升堂入室。而且可以經常去,時刻去。如果不得要領,還可以不辭而別,或者另找高明和他對質……話不投機或言不入耳,不妨抽身退場。 甚至呯一下推上大門——就是說啪地合上書面——誰也不會嗔怪。這是書以外的世界裏難得的自由。我在旁邊寫道:真長見識。說讀書者成千上萬,能如此形象、生 動、幽默、精辟地說讀書的,唯楊绛先生一人也。

 

  4月4日,台曆上記的是“鞭撲之恩。”傅山《霜紅龛雜記》中有一 段記他父親:先父背上有結痏數處,每洗面時以手摸之,則淚下如雨。山(傅山)小時問之,雲:“此爺爺教我讀書,鞭撲之恩也,今不得矣。”我在旁邊批道:教 兒讀書,不惜借重鞭撲,此棍棒出孝子也;爲兒子者,競知父母鞭撲亦是恩,此賢良孝子也。如此父子,如今能有幾人?

 

   8月5日,台曆上記著:作史者,以才、學、識爲三長,缺一不可。詩家亦然。三者並重,而識爲先。——(清)朱庭珍《筱園詩話》。旁邊有我寫的字,曰:查 朱庭珍史料,乃清末雲南詩人,“七歲有詩刊稿于京”。有人稱他“豈但滇南詩第一,目中如汝竟無人。”其《筱園詩話》是清代最後一部詩學著作。“理論價值, 庶幾與葉變的《原詩》並列。”《原詩》是一部繼《文心雕龍》之後的又一部詩論著作,它構成詩學體系的核心。《筱園詩話》與《原詩》並列,可見其地位之高。 其提到的才、學、識中的識,應該是識見、見解,即詩文的思想、觀點、立意。他認爲三長中“識爲尤先,非識則才與學恐或誤用,適以農民曆印刷成其背馳也,”此話精辟,自古至今詩文無不出此一轍。我平時讀詩不多,詩人亦知之甚少。今日不意間以一段話爲我引見一位大詩人、大詩評家,幸甚幸甚。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教育學習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